陶冬天下 - 陶冬 2014年1月17日
錢荒嗎?
銀行間利率又在高升了。和6月時候不同的是,中國人民銀行這次出手相救,通過短期流動性調節工具和逆回購,主動地向市場輸送流動性,但是此舉並未制止利率的攀升和市場的憂慮。與6月份錢荒相比,央行這次出手相助,而非落井下石來教訓借貸過於激進的銀行。不過如今不僅銀行間利率上升,債券市場利率也在飆升。AAA級企業今天的發債成本,比7個月前高出一倍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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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來臨,銀行年檢、理財產品到期、同業拆借清算等季節性因素,拉動利率出現間歇性波動,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利率的飆升,似乎已經超出季節因素的解釋範圍。撇開季節性噪音,中國的資金成本在過去的6個月其實在一路上揚,這才是市場的擔心,這才是風險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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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不是正在遭遇錢荒?廣義貨幣發行餘額已經突破100萬億元,佔世界貨幣供應總量的四分之一,其數額約等於美國的1.5倍,日本的1.7倍,比整個歐元區的總和也多出20餘萬億,儘管那些國家和地區全部處在超寬鬆的貨幣環境之下。近幾年中國的貨幣發行規模,是共和國歷史上最快的,M2/GDP比率在十年內由100%沖向200%,刷新現代經濟史(非戰爭時期)的記錄。無論與自己的歷史還是與世界其他國家的現狀相比,筆者都看不出中國為甚麼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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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由於銀行的金融中介功能弱化,泡沫性思維嚴重,已經有相當一段日子不願意將資金借貸給實體經濟。幾年下來,實體經濟投資意欲下降,資金的需求已經不大了。經濟本身也沒有太大的錢荒,老百姓手頭的資金苦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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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金需求,主要來自房地產和地方融資平台。資金的提供方中,銀行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則是通過理財產品、信託產品、公司債券等影子銀行渠道。在這一層面的資金供需,有兩個明顯的特點:1)利率較高,2)長債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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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產業和地方融資平台,均屬政策限制領域,同時信用風險較高,但是他們內在的發展邏輯和槓桿式運作又令其對資金十分渴求,許多時候甚至不計成本。高息的誘惑,使銀行和影子銀行對這類貸款趨之若鶩,尤其是如果風險可以轉嫁給零售資金提供者。但是零售資金提供者往往不願長期提供資金,理財產品年期多為數個月,信託年期也不過兩年左右。於是資金關係上出現明顯的年期錯配,用短期的資金流動性去支持長期的投資項目,每次資金續期高峰期都令金融市場風險增加。這種長債短借,已經發生數年,只是在貨幣環境極其寬鬆、央行隨時願意提供流動性的情況下,銀行和影子銀行的資金周轉不成問題。有央行保底,金融機構樂得提高風險敞口,賺取高額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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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銀行在6月份改變了政策,為警示風險、引導銀行去槓桿,央行拒絕再無條件地提供廉價資金,使得年期錯配問題第一次以流動性短缺、利率飆升的形式展現出來。儘管央行之後注入了流動性,銀行間利率一時有所回落,但是年期錯配的問題並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而且央行的貨幣政策也開始緩慢的收縮,中國人民銀行通過公開市場操作悄悄地、溫和地回收流動性,這個對長債短借的企業和他們的金融中介絕非好事。只要央行的貨幣政策不作方向性改變,筆者認為商業利率間歇性飆升的局面會不斷出現,系統性風險會不斷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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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央行會不會因此改變其中性偏緊的政策立場?筆者認為可能性不大。中國經濟已經經歷了十年的貨幣擴張,整體經濟的槓桿率已經超過200%,地方債務、房地產市場、影子銀行三位一體的信用風險已經很高。新一屆政府上任之後,一直把去槓桿、去風險作為施政重點之一,除非發生重大危機,筆者相信央行有技術性的操作空間,但是政策方向不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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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聯儲已經開始減少購債計劃,相信歐洲央行和英格蘭銀行在2014年也會啟動自己的QE退出程序。國際貨幣大環境趨向新常態,也使中國央行難以反其道而行之。金融危機以來,美歐經濟進入了去槓桿的周期,整個經濟和社會經歷了痛苦的調整,如今開始走出衰退。中國經濟則在同一時間內大增槓桿,而且投資集中在房地產和基礎設施領域。不少地方政府主導的基建項目根本難有回報,遑論現金流不足。至於房地產項目,目前的收益不錯,不過開放商將所賺投入到更多的項目,資金鏈拉得很長,一旦房市逆轉,現金流不支是可以想像的。未來幾年,中國經濟在增長放緩下去槓桿,市場不可能感受不到痛楚,風險也自然會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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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中國經濟,筆者看不到整體的資金短缺,但是資金流向失衡、年期錯配問題十分嚴重,而且部分投資項目在金融創新名義下通過結構性產品流向市場,將風險捆綁在一起。當貨幣政策趨緊時,失衡和錯配就暴露了出來,間歇性地推高市場利率。這個不是錢荒,但真切地反映著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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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於財富雜誌,為個人觀點,並非投資建議或勸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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