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The Big Short》中找出次按問題的基金經理,結果笑到最後。資料圖片
不是很多人知我和芳鄰馮睎乾是相識,私下我和這位欄友會說無聊八卦。我知他是張學專家,遂把民間史學家劉仲敬評張愛玲的文章
給他看,他甚不同意劉仲敬的說法,形容「劉的文字像梳乎厘,脹鼓鼓的,裏面全是空氣。以那篇文為例,寫得對的地方,全是有關張愛玲的常識,用不著他再寫,常識以外的則是空氣,語意不清,概念模糊」。
成盤係血,當佢無事。當環球大市崩盤時,我正是在和才子討論俗務以外的「無聊」事。這有點像希臘混戰期,又波希戰爭、又伯羅奔尼撒戰爭乜乜乜時,總是有一些辯士哲人在廣場研究形而上的東西,例如世界組成是甚麼,好的城邦生活應當如何。適當時遠離俗務和股價的高低,以抽離角度觀世,有助亂世下安身立命。
現在人多少都有以史鑑今的意識,例如今次崩盤時有班人會比較對上幾次的熔斷機制之禍、2008年金融海嘯和亞洲金融風暴之類。不過分析多數流於表面,例如用技術分析,計算「量度跌幅」之類。不過,歷史雖會重複,但每一次都總是不同,變數不會次次都一樣。知道要借古鑑今和真實學懂,融會貫通是兩回事。找對材料,找到關鍵資料除了是眼光,也是智慧。
歷史學是未來學,馮兄說得對,他的文字囉嗦輕浮,拋弄很多概念,愛把主業掛在嘴邊,是很典型胡適會討厭的對象。不過劉的書對我還是有啟發,他的史觀奇特,善用人類學的思考工具、階級出身分析解剖人物和歷史,活用斯賓格勒的文明興衰論。
在世界史的高度下,宋子文和孔祥熙是同一夥人,正如五十年後大概不是很多人說得出曾俊華和曾蔭權的財金哲學有何差別,但劉依然可以挑出兩位的細微差異。他銳利地看穿紅色文膽、中共黨員前毛澤東秘書陳伯達寫《中國四大家族》抹黑蔣宋孔陳,是有效的文宣統戰技巧。我從這些近代史觀察,疏理出今天中央和香港商人的微妙關係。他分析盛宣懷時提出保路運動固然是他一世的敗筆,對比早年他成立國企鄒形的招商局,跟早期與列強競爭航運的成功路徑有關,也跟清朝晚年橡皮股災也有關係。
劉用的技巧不算新穎,但應用恰當。正如少林功夫不新,唱歌跳舞也無新意,但少林功夫加唱歌跳舞,加起上來就有噱頭。能夠精準找對材料分析,才是高明的文人。正如電影《The Big Short》中找出次按問題的基金經理是笑到最後,他找出次按問題的觀察,跟劉懂得找出關鍵史料的眼光,是一樣的。
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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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手札 - 渾水 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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