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偶拾 2014-12-25
天色將明未明，晨風中滲著寒意，也瀉滿甘甜的空氣，登山始於足下。眼前遍地落葉，黃色、紅色、綠色、枯色，斑駁迷離，光線不足，顏色亦顯低調厚重，透著落英化泥的悲壯和萬物輪回的哲理。頭上則是陣陣鳥鳴，尖聲、厚聲、大驚、小怪，晨曦中飛禽們展開了翅膀，不知為了生存還是歎著愜意，寫下瞬時即逝的飛痕和萬物競霜的冷意。
突然，一朵山茶花躍入眼簾。白色的花瓣、鮮黃的花蕊，在風中綻放搖弋，熱情地向我問候。抬頭望去，原來整棵小樹上開出十幾朵花兒。春夏之際山上多花，山茶花未必能令我佇足觀望，但是在冬季卻是罕見的花色。隔壁那棵樹上，後半邊料受變故，枝葉光禿，但是前半邊卻開出了比同伴多一倍鮮花，花顏高高地揚起，還有諸多蓓蕾蓄勢待放。不遠處有一莖不知名的小花，花高不足三寸，深紫色的花瓣和金黃色的花芯看上去不甚協調，但是卑微的生命卻選擇在亂石下和寒季中綻放。
山頂望下去，大海平鋪向天際，數個島嶼如同浮起的龜背，點綴著海平面。偶爾行過的船隻，劃出一道水線，很快便重回平靜。山谷上空，一群灰色的鳥兒操演著陣法，忽高忽低、迂回曲折，隊形居然毫不紊亂。兩隻蒼鷹如同定在高空中的風箏，靜靜地浮著，不過鷹眼可能尋覓著獵物，隨時俯衝下行。身旁樹叢裡，偶爾聽到斑鳩沉重的撲翅聲，倏忽消失在視線的另一端。
歸程中撞到一位大伯，努力地經營著山中一片樹林。每日澆水、打理，二十年如一日，逢人便爽朗地打招呼。走上前向大伯道謝，他卻說「不謝我，要謝這山。二十四小時開放，不收門票」。大伯將這塊地命名為「笑臨址」（音諧粵語少林寺）。剛轉過彎，身後又傳出他對下一位行山者的大聲招呼，笑聲傳得很遠，很灑脫。那茶花，洗退了我的鬱悶；這笑聲，沖刷著我的焦慮。
行將至山腳，遠處傳來鐘聲，新的一天開始了。細想今朝所見，山耶水耶，天長日久；花耶鳥耶，年復一年。變化躍動者，惟有吾心。安心攝神，則天地四季，一切在處變不驚之中。守一不移，則人生心性，無物逾規矩方圓之外。生活、市場，亦複如是。
謹祝各位同好聖誕快樂！
陶冬天下 - 陶冬 舊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