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觀點 - 施永青
積極的自殺——蘇格拉底之死
2016年03月18日
在我之前的文章中，自殺基本上被視作一種消極的行為，是一個人為了逃避現實生活的精神壓力，所作的無奈選擇。然而，並非所有的自殺都是懦弱的表現，有些自殺是主動的、勇敢的，起著積極意義的，其中最著名及影響深遠的，就
是蘇格拉底的選擇。
蘇格拉底是古希臘的哲學家，柏拉圖的老師。他善於思辯，在雅典很有影響力，威脅了僭主的統治，因而被控對神不敬，及蠱惑雅典青年。蘇格拉底雖然有盡力申辯，結果還是給大審判團判處死刑。
本來，蘇格拉底有途徑可以選擇不死：(i)只要他肯認罪，就可以坦白從寬；(ii)他可以繳交罰款，換取罪罰上的減免；(iii)他的學生們願意出錢賄賂獄卒，讓他逃離雅典，流亡外國。但蘇格拉底都不肯接受，他寧願選擇接受死刑。所以，死亡是蘇格拉底自己的選擇，在某種意義上，蘇格拉底是自殺的，他可以活也選擇不活。
他不肯坦白從寬，是因為崇尚真、善、美，如果他認罪，就等同這個世界可以真假不分、善惡不分，美醜不分，那他一生的努力與堅持等同白費，活著也沒有意思，所以他寧願以死明志，以犧牲生命的方式，去說明真、善、美的超然價值。
他不肯透過交罰款去換取減刑，或透過賄賂逃離雅典；因為這樣做等同認罪或畏罪逃亡，那就不如乾脆一早認罪算了。再者，他認為自己與城邦早已立下契約，所以必須服從城邦的審判。
蘇格拉底的裁決，由一個501人的審判團以民主投票的方式作出。而蘇格拉底的其中一個罪狀就是反對民主。蘇格拉底要用自己的死，證明民主並非接近真、善、美的最佳方法，有時甚至會錯選了假、惡、醜。
據說，蘇格拉底死的時候很平靜，很從容，接過盛有毒藥的杯，一飲而盡。他說：「我將死，你們活下來，是誰的選擇更好，只有天知道。」他最後的說話是叮囑追隨者克力同替他還債；他說他欠下阿斯克勒庇俄斯一隻雞。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臘神話中的醫神，蘇格拉底怎會欠祂一隻雞？蘇格拉底似乎是想借一件雞毛小事，去證明，他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是那麼輕鬆自如，一點緊張與恐懼也沒有。
蘇格拉底的這個選擇，對西方精神文明的發展起著重大的奠基作用。耶穌亦是早知道有門徒會出賣他，但他沒有逃避，而是選擇以死亡去喚醒世人。可見選擇死亡，也可以有重大的積極意義。
在伏尼契的小說中，牛虻趁行刑隊隊長還在猶豫的時候，自己搶先向行刑隊下令：「舉槍、瞄準、發射。」他在最後一刻也要從不義的政權手上奪回自己生命的自主權。這種場景既弔詭又浪漫，令自殺增添了更高層次的意義。伏尼契的靈感，或許亦是來自蘇格拉底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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