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旋風 - 郎咸平 2016年3月21日
兩會落幕，老百姓最關注甚麼話題？ 2016-03-21
從2002年開始，每年兩會期間，人民網與《人民日報》都會搞一個社會調查，選出老百姓最關心的十大話題，參與人數高達幾百萬。這個調查到2015年已經持續了14年。我就根據這14年的數據，統計出現次數最多的熱點話題，請看圖9-1。
首先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個圖。淺色表示這是老百姓一直非常關心的，尤其是反腐倡廉，每年都在前十大話題之中。斜線表示最近幾年重點關注的話題。深色表示曾經關注，但最近幾年正在被遺忘的話題。我們一個一個來分析。
從圖中我們可以發現，排第一的是反腐倡廉，14年來每一年都進入十大話題；排第二的是社會保障，11年進入十大話題；第三是住房保障，10年；第四是教育改革，10年；第五是醫療改革，10年；第六是收入分配，9年。除此之外還有物價問題和三農問題，都是5年。下面再來看用深色標注的四個話題，依法行政、就業問題、司法公正、社會公平。這幾個話題曾經受到社會的普遍關注，連續七八年進入十大話題，然而最近幾年卻提得很少了，為甚麼？難道我們的社會真的變得愈來愈冷漠，「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希望我的判斷是錯誤的。緊接著再來看用斜線標注的，最近幾年突然被重點關注的話題，有哪些呢？第一，食品藥品安全；第二，環境治理。這說明老百姓對安全、環境、健康的要求愈來愈高，政府必須對老百姓的這種呼聲做出回應。
接下來我就針對這些議題，重申一下我歷來的觀點，並看看政府目前到底做得怎麼樣。
首先談醫療改革。我提出的觀點很明確，叫作「全面覆蓋，以富養貧」。現在這個全面覆蓋有沒有做到呢？我以農村為例。2014年，農村已經基本實現了每個村都有一個衛生室，並且98%以上的村民都加入了合作醫療。小病可以直接報銷，大病患者住院費用實際報銷比例不低於70%，最高可以達到90%。
但是請記住，因為醫療是一個無底洞，彈性很大，我們只要進入全面覆蓋階段，一定會導致兩個結果。第一，看病品質水準不一，城鄉差距很大。第二，如果患者都集中去大城市最好的醫院看病，候診時間一定加長，可能需要排幾個小時隊才能看病。那怎麼辦呢？我提出的第二個觀點就叫作「以富養貧」。簡單來說，就是政府和醫院可以制定政策發展高端醫療，讓有錢人可以享受綠色通道，不用排隊，用最貴的設備和最好的藥，但是需要花更多的費用，然後把這個錢用來補貼窮人的全覆蓋式醫療，這樣就能做到「以富養貧」。
第二，教育改革。關於教育改革我的觀點也是八個字：「起點平等，選拔公平」。先說起點平等的問題，坦白講，目前我們的教育起點還不平等，農村和城市的基礎教育水準相差非常大。在這點上我們應該學習日本、韓國，採取全國統一的辦學標準，推進標準化校園建設，通過立法確定辦學標準、實施主體、資金來源等，確保每一個學生都能公平地享受基本的教育條件。這點是我們政府還沒有做的。
再來說選拔公平，當前我們的選拔也是不公平的。這次兩會，我們正在朝著選拔公平的路上走。2015年3月8日，教育部部長明確提出來，要減少學生加分項目，地方加分專案取消63%。而且從2016年開始，擴大高考統一命題試卷地區範圍，確定明年25個省區要採用統一命題的試卷。但我認為，這只是公平的第一步，還是不夠的，我希望以後可以全國統一試卷，全國統一錄取分數線。為甚麼要這樣呢？例如，同樣水準的考生，如果在山東考，只能念三本學校，如果去北京考，也許就能讀一本學校，甚至讀北大清華。因此我們要呼籲政府繼續改革，真正做到統一試卷、統一錄取分數線。
第三，三農問題。農業問題是一個重大的問題。在改革開放初期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時候，農業生產發展非常快，農村開始富裕起來。但是請注意，農業附加價值低，工業附加價值高，一旦國家進入工業化時代，附加價值更高的工業會成長得更快，那麼相對而言，農村就會變得更貧窮，城鄉差距愈來愈大。這就是為甚麼三農問題愈來愈嚴重。根本的解決方法就是我所建議的，工業反哺農業，這也是全世界的通行做法。我們目前關於三農的政策方向是對的，2004-2014年，中央連續發了11個關於促進農業農村發展的一號檔，明確提出增加三農投入。對三農的補貼資金從2007年的639億元增加到2012年的1923億元。到2012年，中央財政三農累計支出4.47萬億元，年均增長23.5%。
第四，社會保障。關於社會保障，我也批評過很多次。我們知道社會保障包括工傷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養老保險。過去，因為各種原因，中國的居民在養老上被分為三六九等。一等是公務員，不繳養老金，所有開支財政兜底。二等是國企員工，福利優厚。三等是民企、外企職工，一切按照市場規矩來。同等學歷、同等職稱、同等職務、同等技能，企業職工比政府機關和事業單位職工的養老金低三分之二。四等是農民工，戶籍在農村，他們在城市打工的時候，自己要繳納工資8%的養老保險，企業要繳納其個人工資的20%，問題是當他回家以後呢？他只能帶走自己繳納的8%，企業繳納的20%是帶不走的，因為我們的養老金不能跨省統籌，這其實就是貧困地區補貼發達地區。你能相信有如此不公平的政策嗎？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痛加批評的地方。值得肯定的是，我們終於開始朝正確的方向邁步。
第一項改革就是養老金並軌，這是一項增量改革。以2014年10月1日為節點，這個日期前已退休的公務員和事業單位員工保持現有待遇；在這個日期前參加工作、這個日期後退休的人員，實行過渡性措施，保持待遇水準不降低。在這個日期以後參加工作的機關事業單位人員，就要和社會企業一樣，每個月單位繳納職工工資的20%、個人繳納自己工資的8%的養老保險。不一樣的是，機關事業單位在參加基本養老保險的基礎上，還要為其工作人員建立職業年金，這也是退休金的一部分。單位按本單位工資總額的8%繳費，個人按本人工資的4%繳費。
第二項改革是養老保險全國統籌。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部長尹蔚民表示，全國養老金統籌方案力爭在2015年出台。按照社會保險的大數法則，實施職工養老保險的全國統籌，可以在全國範圍內調劑餘缺、分散風險。這也就意味著，到時候農民工可以把單位為自己繳納的工資的20%的養老金帶回戶籍所在地。
第五，保障房。我對此也有過非常多的批評。保障房不應該只給本地戶籍人口居住，而應該給所有有住房需要的低收入人群居住。比如農民工在城市打工，對城市建設貢獻那麼大，為甚麼他們不能住保障房呢？來看看我們政府做得怎麼樣了。重慶、上海分別在2011年和2012年開始實施不分戶籍的公租房政策。2013年4月3日，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宣佈，年底前地級以上城市要明確外來務工人員申請住房保障的條件、程式和輪候規則。2014年3月28日，國務院法制辦發佈《城鎮住房保障條例（徵求意見稿）》，明確規定，城鎮住房保障範圍為城鎮家庭和在城鎮穩定就業的外來務工人員。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目前也在朝一個正確的方向走。
第六，環境問題。這個問題一直為人所詬病，尤其是柴靜的《穹頂之下》播出之後，全國震動。那要怎麼治理霧霾呢？大家都知道「APEC藍」吧，它是怎麼來的呢？我告訴各位，在APEC會議期間，北京外圍六個省區實行最高級別減排措施，公車停駛70%，私家車單雙號限行。河北、天津、山東、河南、內蒙古、山西汙染工廠全部限排。僅河北一省就有2000多家企業停產、1900多家企業限產、1700多處工地停工。環保部派出16個督查組嚴格督查。各地一把手直接負責環保，石家莊一地就因此處理了29個官員，行政拘留5個企業負責人。於是在這麼大的力度之下，我們才迎來了幾天「APEC藍」。可是我們不能天天這樣。說到底，環保其實是平衡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的關係。最近媒體報導政府對河北省汙染型的鋼鐵廠、磚窯廠予以專項整治，我認為是完全有必要的，我們以前那種粗放型的經濟發展方式，現在應該到了一個反思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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