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尤特,讓全港平白多了一天半天假期。在和風細雨的八號風球天,找了本《無知與偏見--中醫存廢百年之爭》一書來看,看看中醫在這百年來,怎樣受到中國知名知識分子的欺淩,也幸而中醫命大,受盡百年欺淩而仍未滅絕,應是中國人之幸。當然,如你不信中醫,你就會謂中醫不絕,國人不幸。
嚴復是公認介紹西方思想、科學到中國的大人物,亦因此,他認為中國的舊學無用。他曾在一譯書的按語寫道:「中國九流之學,如堪輿、如醫藥、如星鬥……。其例之立根於臆造,而非實測之所會通故也。」由於中醫講陰陽、講五行、講六氣,這些都是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西方解剖,剖不出來;放在顯微鏡下,又看不出來,所以中醫就是臆造之學,不科學。
中醫被指不科學
提倡戊戌變法的人,亦受其影響,都是要革掉舊學,全盤西化,才可救中國,故康有為、梁啟超等人都已較張之洞等人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更進一步,認為要「悉從泰西」,即要全盤西化,連中學為體也不用。中醫亦是被視為在「悉從泰西」原則中,可以剔出去的。
到五四運動時,由於中國接連敗於西方列強與日本,當時一批認為非「西化」不能救中國者更進一步,以西方的「文明」尺度,來批判東方(指中國,不包括日本)的無知與野蠻(不合西方文明就是東方的野蠻),他們徹底地提出:打倒孔家店,因為他們認為,中國的積弱源於中國的傳統文化。
胡適曾說:
「我們必須承認我們自己百事不如人。不但物質機械上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並且道德不如人,知識不如人,文學不如人,音樂不如人,藝術不如人,身體不如人。肯認錯了,方才肯死心塌地地去學人家。」
有些人講得更通透的是:
「我們目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要整個改造我們的頭腦,要將中式的頭腦換上一個西式的頭腦;由一個《論語》式的頭腦換上一個柏拉圖《共和國》式的頭腦……。我深信從根本上西化才是我們民族的出路。」
要西化,當然就要西醫,不要中醫,那麼「西」又是否這麼好?可以從梁啟超入協和醫院割腎事件講起:
有位與徐志摩創辦《現代評論》周刊的陳西瀅,於1926年寫了以下一篇文:
「梁先生患尿血症已經多年了。許多醫生都說不出病源來。上月他入協和醫院治療,經過了好幾個醫生的診視和推斷,他們都認定病在左腎。他們說他的左腎上有些腫物,要是不將左腎取去,腫物勢必日益膨脹,將來總得有割治的一日,所以開割是早晚難免的事實。雖然四五年內還不要緊,可是晚治總不如早治,至少早治可以免去有變成別種病症的危險。他們的話說得很明白,所以雖然梁先生有些朋友勸他再到法國請名醫診視,他也沒有聽,決計就在協和施手術了。腹部剖開之後,醫生們在左腎上並沒有發現腫物或何種毛病。你以為他們自己承認錯誤了麼?不然,他們也相信自己的推斷,萬不會錯的,雖然事實給了他們一個相反的證明,他們還是把左腎割下了!可是梁先生的尿血症並沒有好。他們忽然又發見毛病在牙內了,因此一連拔去了七個牙。可是,尿血症仍沒有好。他們又說毛病在飲食,又把病人一連餓了好幾天。可是他的尿血症還是沒有好!醫生們於是說了,他們找不出原因來!他們又說了,這病是沒有甚麼要緊的!為了這沒有甚麼要緊的病,割去了一個腰子,拔去了七個牙,餓得筋疲力盡,肌瘦目陷,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並且還得花好幾百塊錢!」
曾於日本習西醫的魯迅,見兩大才子圍攻西醫,便為文為協和西醫保駕護航,他寫道:
「自從西醫割掉了梁啟超的一個腰子以後,責難之聲就風起雲湧了,連對於腰子不很有研究的文學家也都「仗義執言」。同時,「中醫了不得論」也就應運而起;腰子有病,何不服黃?歟?甚麼有病,何不吃鹿茸歟?但西醫的病院裏確也常有死屍抬出。我曾經忠告過G先生:你要開醫院,萬不可收留些看來無法挽回的病人;治好了走出,沒有人知道;死掉了抬出,就哄動一時了,尤其是死掉的如果是「名流」。我的本意是在設法推行新醫學,但G先生卻似乎以為我良心壞。這也未始不可以那麼想,--由他去罷。」
如果西醫只醫可救之症則醫癒率必高,中醫應廢,更有醫療統計可作支持了。無論魯迅是講笑還是認真,這都可以反映出,當時一些知識分子的無知與偏見。
但事情真相的揭密是54年以後的事情了,梁啟超死於手術後第三年,原因是手術時主治醫生判斷失誤,竟將健康的腎切去,而留下壞死的腎。這樣,雖然進行了手術,但梁啟超卻仍然時輕時重地尿血,稍一勞累就會長時間尿瀦留。此後,梁啟超多次入協和醫院治療,但已無法根治……。對這一重大醫療事故,協和醫院方面嚴格保密。事故責任人後來調離醫院,到?生部做了政務次長。直到1949年,醫學教學在講授如何從X光片中辨別左右腎時,才舉出這一病例。而梁啟超之子、建築大師梁思成直到1970年,因病住進協和醫院,才從自己的主治醫生那裏得知真相。
為對自己所堅持的信念護航,有時是不惜有雙重標準的。梁啟超對割腎而醫不好其病,也是有雙重標準,他當時曾這樣說:
「右腎是否一定要割,這是醫學上的問題,我們門外漢無從判斷。據當時的診查結果,罪在右腎,斷無可疑。後來回想,或者他「罪不該死」,或者「罰不當其罪」也未可知,當時是否可以「刀下留人」,除了專家,很難知道。但是右腎有毛病,大概無可疑,說是醫生孟浪,我覺得冤枉。」
身為受害者的梁啟超私下裏曾對家人說過:「這回手術的確可以不必用」,也曾說過「手術是協和孟浪錯誤了」,但面對公眾輿論,他還是發表了上述為協和、為西醫、為科學辯護的文章,因為他「怕社會者因為這件事對於醫學或其他科學生出不良的反動觀念」。他所謂的反動觀念就是「別要借我這回病為口實,生出一種反動的怪論,為中國醫學前途進步之障礙」。字裏行間所透露出來的,就是中醫已經成為西化之最大障礙了嗎?
如果梁思成將54年後才能被告之割錯腎的秘密,於拜山時稟於梁啟超,未知梁啟超又有何言?
梁啟超被割錯腎,並不代表西醫無用,而是中西醫皆可有庸醫,不應以一醫之誤而否定該醫學系統,只要其醫學能救急扶危,又何必為無知與偏見而棄之?
其實當時不單中醫受這些西化知識分子所排斥,要毀要禁,其中要毀的是漢字。魯迅、瞿秋白、陳獨秀、傅斯年也狂叫過要廢漢字,若讓這些知識分子之議得逞,今日大家也應再看不到筆者此欄,看到甚麼?不知,請去問:魯、瞿、陳、傅等不是無知,但就有十足偏見的當年社會運動專家了。
以民主方案解決垃圾問題
太陽之下無新事,百年前有批不是無知但具十足偏見的知識分子在狂號要立新,要西化,今日何獨不然?歐美民主普選是否就能解決今時香港問題?不說埃及、以巴的複雜性,只給條題目讓佔中分子在佔領了中環時,在叫口號與唱歌之餘考慮考慮:請提議個方案,著港人的垃圾該如何處理。如能用個民主方法制定出個解決方案來,就真是民主萬能;不過,如方案未具,則各位佔中分子在佔中時所製造出來的垃圾,不要丟在中環的垃圾桶或垃圾站,而應各自帶回家,但也不可以丟在家中垃圾桶,因為解決垃圾方案未出之時,垃圾最終也是回到目前的三個堆填區,也是你個人霸權,侵害他人自由的不民主做法。在未有民主處理垃圾方案前,最好是將垃圾留在家中,待有知而無偏見的民主處理垃圾方案出台後,才好處理這堆「中環垃圾」,就真是功德無量,各方受益。不用普選,也應找你做特首。
點石成金 - 石鏡泉 舊文